穿越沙海的交易,帝国的引擎——大西洋奴隶贸易之前的奴隶历史
——观看纪录片《奴隶贸易起源 第一集:走出沙漠》
一
周末, 我总喜欢翻翻视频, 在碎片中寻找一个 能震动人类历史的断口, 哪怕只理解一角。
今天, 我触碰到—— 奴隶贸易。
这种制度, 人贩卖人, 人剥夺人的自由—— 动物世界几乎找不到类似, 也许只有某种蚂蚁, 模仿了我们最黑暗的天性。
我们这代人, 是从好莱坞认识奴隶的: 斯巴达克斯,斗兽场, 铁链与血, 还有美国南方—— 棉花田与黑皮肤, 镰刀与长鞭, 建立在“最先进民主制度”下的 最野蛮现实。
然后我问自己, 法国人如何讲述这个故事?
影片开始的语气很轻, 却揭开了一个沉重的世界: 一个由奴隶交易构建的世界, 疆界用人肉划定, 帝国靠苦难推动。
从七世纪到二十世纪, 两千五百万,甚至四千万, 被当作货物流转—— 盐、布、金币之外, 还有人。
千三百年的时间, 人类如何习惯 贩卖自己? 而那些被贩卖者, 又如何接受这一现实?
纪录片从非洲讲起, 大约两千万被带走。
一位教授说: 我们现代人总从“人权”与“伦理”谈起, 可历史, 得从经济开始。
哪里有需求, 哪里就有人沦为奴隶。
“slave”这个词, 本源是“斯拉夫”—— 最初被奴役的, 是白人。
开罗,福斯塔特, 埃及第一座阿拉伯城市, 阿拉伯人西侵, 641年, 征服与奴役并行。 俘虏变商品, 商品是劳力, 劳力是国家的脉搏。
今天, 我们靠着学者与历史学家 一点点重拾过去, 而现实的战场, 却在旧日苏联的废墟中继续血流成河。
努比亚, 被迫签约, 每年进贡360名奴隶, 只为免于屠城。
这不是贸易, 是战利品。
一世纪内, 阿拉伯帝国踏遍地中海沿岸, 凡属其地,皆交人作贡。 最终, 奴隶聚集在巴格达, 汇成了沉默的洪流。
九世纪, 帝国达至顶峰。 湿地被开垦成田, 每五百至五千奴隶一组, 寿命不过十至十五年。
土地咸涩, 汗水换命。
选择奴隶,不看肤色, 看文化,看信仰, 看是否属于“我们”。 宗教之外的人, 便是资源。
公元850年, “世界奴隶流通图”已成。
黑人奴隶在巴格达被称作“赞吉”, 波斯语里是“黑”。
869年, 赞吉暴动。 首领阿里·穆罕默德, 阿拉伯人,母为印度婢女, 博学如他,试图领导革命。
他们几乎成功。 十四年统治部分帝国。
直到美加不达索平原—— 五十至一百万奴隶被屠。
赞吉起义淹没于血, 帝国重心西移, 开罗取代了巴格达。
我感到惭愧, 这一切, 竟是今日才知。
开罗,成为中心。 奴隶进入家庭, 成了身份的象征。
白人奴隶被黑人取代。 10到13世纪, 开罗过半的家奴为黑奴。
奴役不可能温和, 暴力始终是底色。
若奴隶信了主人的宗教, 便成“教友”, 不得再奴役。
于是, 奴隶贩子不断寻找异教徒。
柏柏尔人虽信同教, 却不受信任。
而骆驼, 成为穿越撒哈拉的工具, 打通了地理的屏障—— 技术, 使奴隶贸易成为可能。
1235年, 尼日河畔, 廷巴克图的马里帝国崛起, 贸易兴盛。
但我对这一千年的非洲历史, 竟毫无认知。
如果我们真想理解人类, 必须从这里出发, 从真实与复杂出发。
沙漠中的黄金, 掩盖了被贩卖的血。
一些民族沦为奴隶, 更在思想中被奴化, 不再反抗命运, 接受了自己的锁链。
此刻, 镜头里, 农夫在田中徒手拔草, 让我回想起童年的田埂与汗水。
十三世纪, 每年有一千马里人被卖往开罗。
专家说: 沙漠奴隶路线上, 死亡率高达七成。
1324年, 曼萨·穆萨皇帝横穿沙海, 黄金闪耀开罗。
1375年, 六条奴隶路线通往地中海, 再转海路, 卖往世界各地。
七世纪到十四世纪之间, 约三百五十万非洲人 通过撒哈拉沙漠被贩卖。
奴隶制是一种 不断重复的灾难, 十四世纪后, 欧洲人也加入了这条链条, 旧系统更新为新系统, 却仍是苦难的旧旋律。
二
在船只越过海洋之前, 在西方甘蔗田还未种下之前, 有一片沙漠—— 辽阔,金黄,寂静—— 而在那沉默之下, 是血肉的交易。
那时, 还没有黑与白, 也未驶向大西洋的彼岸—— 但人, 早已奴役人。
巴格达崛起, 将沼泽变作田野; 开罗闪耀, 在那些 没有名字、 没有权利的人身上, 燃烧着。
奴隶制度—— 不是意外, 是结构。 不是阴影, 是地基。
帝国, 不是在奴隶制度旁边建起, 而是架在它上面。 引擎是人类的呼吸, 燃料是顺从, 代价是 遗忘。
那时还不是肤色划线, 而是差异—— 信仰,语言,出身。 宗教划定边界: 皈依, 你或许能走出; 不皈依, 你就是财产。
赞吉人来了—— 成千上万, 从非洲海岸 被带到巴格达。 当他们反抗, 带着火焰与旗帜, 他们统治了一段时间。 那是革命的一口气, 被惨叫淹没。 五十万尸体, 被埋入帝国的沉默之中。
贸易路线扩大, 黄金流淌, 血也流淌。 在廷巴克图, 人被当作货物, 在沙中交换。 每年千人, 一代又一代。
在那个尚未命名“自由”的世界, 自由意味着什么? 在历史由 鞭子执笔者书写的世界, 记忆又意味着什么?
如今我们注视屏幕, 光亮之中, 才迟迟知晓—— 那些书从未告诉我们的事。
可过去不会消失。 它沉积在法律中, 在皮肤下, 在沉默里。
起于沙漠的历史, 依旧回响。 如今不再由骆驼驮行, 而是隐藏于系统之中—— 洗净尘土, 却未洗尽残酷。
附:
吴砺 202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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