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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理石开口:大理石的碎片,肉体的回响
——观看《古希腊珍宝》纪录片后
第一部:文明之眼
一 这个年纪再做一回小学生, 并不完全令人高兴。 光仍然温柔, 却是夕阳—— 仿佛所有美好之物都靠近黄昏。
我看着希腊, 惊讶于他们也曾有 青铜器的“线纹时代”, 如中国的商与周。
直到埃及的雕塑到来—— 那永恒却僵硬的美学—— 希腊突然觉醒。
艺术家如同竞技场上的选手, 相互比拼, 推动石头开口说话。
二 1972,意大利, 两尊青铜男子从海中升起, 那是公元前五百年。
那时的中国, 雕塑在哪里?
短短一百年, 希腊艺术仿佛突变。 他们称之为“革命”。
主持人说, 竞争让凡人 走向神祇。
他们把人放在宇宙的正中央—— 就像孔子, 以人代天, 拒绝神的干预。
波留克列特斯, 他只用一条放松的腿, 一个平静的目光, 让世界明白 什么是和谐。
帕特农神庙的160米装饰带—— 面无表情, 静如时间。
那和兵马俑的脸, 是不是一种东西? 是不是古希腊也曾穿越来长安?
三 希腊的女性裸体雕像, 即使在今天, 仍让这个世界的一半低下眼睛。
但她们的宁静, 无惧的身体—— 穿透千年, 让人直视人类自身。
“被征服的希腊人, 反过来征服了野蛮的胜者。”
拉奥孔的痛苦, 在文艺复兴的夜空里 燃起新的黎明。
韦奇伍德在18世纪, 用陶瓷重现古典浮雕, 将雅典的神话送入英国家庭的茶桌。
米隆的掷铁饼者—— 一个瞬间, 被永恒之力封印。 伟大的艺术家, 总能让时间停止。
即便是希特勒, 也盗用了这些雕塑的完美, 装点自己的噩梦。
我们熟悉他们的身体—— 石膏像,照片,博物馆。 但我们不熟悉 他们的灵魂, 与他们所诞生的时代。
四 古希腊, 是所谓“西方”的源头。 而西方人, 或许比我更能理解他们的祖先。
中国的雕塑在哪? 兵马俑, 太真实, 仿佛没有神话可容身。
有人说, 那是希腊工匠的杰作。 之前没有, 之后也不再有。
三星堆? 那是巫的世界。
佛像呢? 从希腊到印度再到中国, 静谧一路传承。
我想起龙门石窟的大佛—— 不是神, 而是人。 一种人的自信与从容, 与古希腊全盛时期的雕像, 何其相似。
他们都没有神—— 佛教没有造物主, 古希腊神像只是理想人形。
他们教我们, 用平和的眼光 凝视这个世界, 以及自身。
五 这三集纪录片, 留给我许多思绪的碎片。
它们没有系统, 只有跳跃, 像星星洒落在深夜的书页上。
纯粹的文明从未存在。
那些鼓吹“纯粹”的人—— 希特勒,墨索里尼,日本军国主义—— 只不过是 要把老百姓的身体 送进火中。
所以, 让我们记住那份宁静, 记住那双大理石雕刻出的眼睛—— 它看见人, 不是神, 也不是国。
那是艺术的起点, 也是文明的回声。
第二部:石中之声
他们从线条开始, 如同我们的青铜先人—— 是形而非体, 是节奏,而非骨肉。
后来,埃及来了, 庄严而僵硬, 但希腊人—— 他们打碎了旧的模子。
竞争使石头动了起来。 艺术家如同摔跤手, 追逐完美, 不是为了神, 而是为了人的真相。
他们的神像人类。 他们的神话有重量, 有肌肉, 有一条放松的腿, 一个不动的眼神, 一个身体的扭转, 将时间定格。
在里阿切的水中, 两位青铜人站起。 他们不是传说, 他们就是“革命”本身。
主持人说得没错—— 那一百年, 让人类 站上了宇宙的中心。
就像孔子, 拒绝仰望天命, 将目光收回自身—— 不是祈祷, 而是修为。
帕特农神庙的浮雕带上—— 沉静的面孔, 没有表情, 却穿越时间。
就像兵马俑—— 不喜不怒, 只是存在, 目送着千年沉浮。
他们曾相遇吗? 那些雕塑家是否穿越了沙漠, 带着手中的思想, 作为礼物或回声?
然后是女性的裸体, 坦然无惧地站立。 直到今天, 仍有半个世界 不敢与她对视。
可她依然站着—— 纯粹,不移, 她的静默, 是神都不曾拥有的勇气。
他们说: “被征服的希腊人, 征服了征服者。”
拉奥孔在石中呼号, 文艺复兴听见了。
韦奇伍德将古典的神话, 烧进茶具和瓷器, 连暴君—— 连希特勒—— 都披上了 古代的美之外衣。
我们熟悉他们的形, 博物馆的复制品, 课本的图像, 纪念品的小雕像。 但我们不熟悉—— 他们的沉默。 不懂他们在凿痕落下之前, 对风低语了什么。
希腊给予西方一张面孔—— 但未必给予灵魂。
而我们,在东方, 凝视我们的佛, 我们的战士, 也在追问: 是否,我们也听见过 那个从不同山谷传来的, 相同的声音?
没有纯粹的文化。 没有不曾迁徙的艺术。 只有回音—— 在大理石中, 在沉默里, 在那双闭上的眼中, 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位神。
让我们守住这份静谧, 而非那些口号。 让我们尊敬 那雕刻者的手, 而非皇帝的旨意。
让艺术, 再次提醒我们—— 人类, 才是万物的尺度。
附:
吴砺 2025.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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