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画圣——拉斐尔》（上）

吴砺

                                    《文艺复兴画圣——拉斐尔》（上）

                                                                                                               （一）

翻阅《文艺复兴画圣——拉斐尔》／何政广主编，——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8（世界名画家全集）

拉斐尔(Raffaello Sanzio，1483-1520)的大名几乎所有读点书人都知道，我也不例外。只是我想想，我知道拉斐尔什么？首先是他如莫扎特一样英年早逝，不同的是拉斐尔早得大名后，一直春风得意；莫扎特则多是在挣扎。我有点印象是他的一幅画中好像有一群先哲们在一个大厅里；有一个圣母圣婴画面很好看，其余的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在读这本画册前，想要从拉斐尔那里获得什么呢？想尽可能的了解他画的画，知道多一点？

其次，我是否会重新认识这个天才和他的画面，从而带给自己一点新的具有诗意的画面的记忆？但我的确在打开这本画册前，不知我将有什么收获……

第一眼看拉斐尔的自画像，给我的第一印象让我十分诧异，虽然我过去可能见过这幅画，但是，当时对我的印象肯定并不深刻。

这个青年人侧着身子，头转过来，看着观众。这个青年眼神，微微有点对眼式的感觉，好像还是有点呆滞，很有些书呆子和不食人间烟火味道；清秀的脸庞显得很有些单薄，女性化长发披在后脖子上，黑色无沿的软帽，黑色绒料套装，使整个脸部和颈部，落在光亮之中……

画像中的拉斐尔一直看着我……他的嘴唇很薄，整个鼻子挺直，总是那么点女性化的清秀面孔，当年肯定算是在美男子之列，文弱书生气质优雅型的……

你总觉得他有些单薄，像天才的样子吗？我一直不敢确定，但是，他心中好像是有一个宇宙，平静安详的宇宙……但他不属于内心强大到暴力的那种人——仔细看，他并没有看着我们观众，他的眼睛眼神似乎是看着我们，但是你再仔细看时，就会发现他只是在发呆，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什么却没有看，眼睛是在走神状态……

你甚至会对他产生怜才之情，因为他是人中之杰的天才……那么孤单，那么落落寡欢，他并没有什么高出我们常人、自以为是的、才子佳人们常有的骄傲……

是我这次看这一套画册时候，我想细看一次画家们的自画像……这是他们为自己写的内心自传；看懂了他的自画像，也就了解了大半个画家的人和他的作品……

好像十九世纪的钢琴大师肖邦，也有过类似的神情的画像……

似乎所有人都宠着他，他却是最孤独的命中注定才华横溢的大才子……这是拉斐尔这幅自画像要告诉我们后人的？

看到画家《天使》（1500－1501年）这画家十七岁的作品，唯一能讲的，就是感叹这真是天才少年的作品。我发现这天使的形象和画家自画像有惊人的相似……

《圣母和圣子》（1496～1497年），这是画家十三岁时的作品。这有少年的潜质天才的稚气未脱的作品，可以看出他的细致和认真……

《圣母加冕》（1502～1503年），这画面极为干净，所有人都很忏诚，色彩明亮……背景的风景秀丽悠远，天才的诗意栖居其间……人物的表情有孩子气般的认真和纯真……

《十字架的基督》（1503年），这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画的画，尤其是画面大自然的背景色彩，呈现出来非人间的天堂般的天空、山峦、湖面、黄色土丘——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深沉大自然的背景画面……似乎大自然从未有如此简洁神圣的风光……其人物形象更多是民间概念化的形象……

《受胎告知》（1503年），大厅后面的门槛显出的风光秀丽，不是自然，胜过大自然——这是天才对大自然的美的萃取精华的意境……

我再次意识到什么是人间的天才——这是我看到的最令我感动的油画作品中天堂里的风光……过去或许也看过，但至少忘记了……这是一种纯粹的对大自然的感情赤裸裸的表露……而画面上宗教传说中的人物，本质是画家对大自然的赞美的陪伴，仅仅是满足宗教人士的需求，核心是提示大自然的神奇的纯粹的美丽……或许这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的本质——借神来表达自己对生命和大自然的眷恋和热爱……这画面的感觉，我只是我的老朋友孙朝阳先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带着我和其他几位同事在拉斯维加斯的沙漠的黄昏中体验过一次……

过去西方的世界，少有对大自然的自然环境优美的直接赞美，或许正是像拉斐尔等画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品，才真正开始唤醒二百年后的卢梭《忏悔录》中对大自然的美好的文字上表达……

  或许，这正是我看这一套画册的最佳时间——我可以用文字表达自己重新认识这些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天才作品时感受了……

1504 年，拉斐尔来到佛罗伦萨，有机会欣赏并学习达·芬奇的作品，其绘画风格也出现巨大改变，尤其体现在早期名作《草地上的圣母》中。但拉斐尔并没有呈现出达· 芬奇作品里常见的朦胧与神秘，而保留的是细腻和柔美。他笔下悲悯慈爱的圣母，成了圣母画像的典范。

1510—1511 年间拉斐尔创作了《雅典学院》，他在画中以达·芬奇与米开朗琪罗为模特儿描述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将自己谦逊地画在角落，瞻仰大师的光辉。

《圣马利亚之婚礼》（1504年），画页在金色的地面和塔楼背景下，人物表情有些僵化，最吸引我的仍是画面上半圆弧形图案远处的地平线上，静悄悄到达时天空的青色和远山上浮动的晨光，与金色的天文望远镜观测塔楼式的结构，构成了强烈的对比……真不知画家，当年为什么能够画出如彩色照片般的天空和远景……

《东方三博士的礼拜》（1503年），《神殿奉献》（1503年），吸引我的仍是人物背景上的青白色或青紫色的天幕，而出现的一两株树更多是装饰效果天空……拉斐尔二十岁左右的画面上的人物表情多是程序化的，红色，绿色服装搭配，如同青色，红色，黄色的水果尤其苹果放置在一起，过于分明……

《贡查加·伊莉莎贝塔夫人》（1504～1505年），主人翁的一张呆脸，并不讨人喜欢，促画面上半部分晨光映黄了一个突起如鹰嘴崖山峰的上侧面，大地远山呈现舒展的V字型，或是鸟展开翅膀的上轮廓线条，与V字形体中淡黄色天幕形成开放天际画面，上方则是紫青色天空和淡云屏的相映……很难想象中国古代山水画，能向我们展示如此逼真的大自然的色彩……，

《大公爵之圣母》（1504年），这个圣母更多是一副沉静的村妇形象，很出色的肖像画，这里墨黑色背景，反衬出宁静和安详的气息……只是圣子总是一个小大人似的，失去了真实感……

《柯柏的小圣母》（1505年），再加上了远景，清淡悠远，简洁……

《草地上的圣母》（1506年），这幅画颇有名气。构图呈金字塔结构，远山水为背景，这本画册称这样背景为彼鲁其诺的表现方式……红包，蓝色衣裙，金发，白皮肤，这是拉斐尔人物较生动的形象，尤其是两个男婴……宗教画如此简单完美，阳光明媚，色彩鲜艳，让人轻松……拉斐尔的个人风格开始显现……

《基督的埋葬》（波格塞的十字架之降不），（1507年）画面各人物形象变得丰满起来，你明显感觉拉斐尔的进步，此时拉斐尔二十四岁……

《圣礼之论辨》（1508年），这天上地面双层到三层的人物形象群是气势恢弘壮阔的大场面，这里双层蓝天白云，展开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宏大深邃……这里人物形象已经呈现不同的哲人的面貌……

《雅典学院》再次展示了早熟的天才伟大的想象力。大厅的三重蓝天白云最让我感动，“便引诗情到碧霄”……

如果说《雅典学院》人物生机勃勃，关键是画虎成虎，要呈现出各流派人物形象的深度……那是一部画布上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

《戴冠圣母》（1510－1511年），蓝色和红色，黄色配色设计，使画面充满了悦目的美好的色彩……左上方山岗上的开放的拱门，映在蓝天之中，配色黄色的树叶点缀，就是让观众为之动容……

拉斐尔后来的人物肖像画，越来越深入反映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我们能看到他在画面上的不断进步。

《西斯廷圣母》（1513－1514），这是最著名的一幅圣母像，这时候的圣婴有了人性化……

《利奥十世和两位红衣主教》（1518－1519年），将三个男人真正画活了……

很难设想拉斐尔的《雅典学院》这样的气场恢宏的场面，由达芬奇、米开朗其罗绘制，我猜想这两位性格内向的人很可能画不出来，只有拉斐尔这样的人情练达的天才，才能真正理解各种思想的哲人和智者……

拉斐尔其他的大场面画面并不是都有名……但是，他有《雅典学院》《圣礼之论辩》这两幅，就可足以永垂不朽……

《雅典学院》核心是为探索、追求科学真理的红线所贯穿，人物的多样性统一在追求真理选一主题之中。画家在这里表彰了人类对智慧和真理的追求，以及对过去文明的赞颂，即对历史上所谓“黄金时代”的回忆。它的主题，就是崇拜希腊精神，追求最高的生活理想，这正是人文主义艺术家自己的夙愿。

《雅典学院》的整个画面充满着一种宽松的百家争鸣的民主气氛，各种不同哲学流派的代表人物在这里进行着一种平等和优雅的讨论，或者自行其是地进行着独自的思考，完全无拘无束，洋溢着浓厚的学术氛围和自由辩论的空气。

《雅典学院》表现了追求崇高的理性精神，追求真善美统一的伟大审美理想。这或许是拉斐尔被后人推至崇高地位的基石。

                                                                                                              （二）

色彩在拉斐尔的画中, 显得高雅、辉煌、和谐、微妙而具有诗意。他对红、蓝、黄、黑、白色的用法有独特之处, 画面异常亮丽。

    拉斐尔的若干幅圣母作品，是人类宗教画中最美的人间母子真情的流露……拉斐尔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潜意识中，心中充满了对母爱的向往，拉斐尔青少年时期的第一件完整作品是《圣母与圣子》。

    拉斐尔以纯朴善良和秀美典雅而作的系列圣母画像，体现了人文主义的母子温情，把感性美与精神美和谐统一起来。 通过细腻完美、似乎无痕迹的描绘，使他的圣母寓崇高于平凡，在优美的田园风光背景下找到了它的人间气息味，完全没有宗教禁欲主义色彩。他是借宗教画描写人间。

     他通过广泛吸取着前辈大师和同时代艺术家的成就，创造了自己的风格：柔和、圆润、饱满，充分体现了安宁、和谐、协调、对称以及完美和恬静的秩序。

拉斐尔的画表现出了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情怀。他的圣母系列作品展现出了人们对于现实生活的一种热爱，从他的画作中你能感受到欢愉之情。拉斐尔不仅吸收了达芬奇的艺术和谐和诗意，还有米开朗基罗的苍劲有力的表现风格。他将这两者合二为一，表现了真善美的境界。

拉斐尔作品前的观众，会被他那些生活气息浓厚的美好画面所感动。他在美术史上被人比喻为“晴朗无垠的草原”，或许是由于他那些色彩亮丽、人物秀美、画风清新恬静的圣母像，带给了观众心旷神怡的愉悦之情。

“有人说，拉斐尔画的圣母, 本身就是对人类的想象力的创造。

    我们可以从刘晓东写的“拉斐尔的圣母子像与圣像画的惯例”一文中，了解圣母像来源：

“基督教对圣母马利亚的崇拜，有着悠久的历史，也有着丰富多彩的节日和形式。‘是群众创造出了中世纪最美丽的花朵，使马利亚成为历史上最受爱戴的人物。……他们经由圣母而接近耶稣，因为耶稣对他们来说一直是高高在上且过分公义的，而圣母则从不拒绝人，而她的儿子亦不会拒绝她。’在西方所有的基督教题材绘画作品中，涉及圣母子题材的，可以占据了大多数。”

    “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子画像，从总体来说，是神的人性化，它们成了人的肖像，已不再是以往的威严的圣像了。在这方面，集大成者是拉斐尔。他以自然亲和的情态和真切生动的生活化细节使得笔下的圣母子画像充满了人间温情。他的佛罗伦萨时期的圣母子画像继承并且超越了莱奥纳尔多·达·芬奇的科学主义。”

   “圣像画是东方拜占庭艺术的最大特色。在君士坦丁堡，供奉圣母的教堂多达136座，而且每一家庭都悬挂圣母画像。在每次大的节日游行队伍前，总是持着圣母的头像。

    受拜占庭艺术的影响，西方中世纪的圣像画得以兴盛繁荣，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意大利。早在拜占庭对罗马和拉韦纳的统治期间，其标志性的建筑和绘画就为后人树立了榜样，留下了艺术品评的标准。9世纪罗马的镶嵌画家们就大趋模仿了6世纪前辈的作品。扎内奇指出，通过东西方的频繁交流，促使意大利绘画发生了重大转变，最终取得了比拜占庭艺术家意欲取得的更大得多的成就。

     圣母子圣像成为日趋成熟的一种艺术形式，占据着教堂最神圣的地方，也逐渐占据了社会各阶层生活的核心。”

    东方佛教的菩萨崇拜，或许与西方圣母崇拜类似。不同的是，圣母送自己孩子贡献人类；菩萨是帮人类每个家庭获得生育孩子机会。

平易近人、亲切自然是拉斐尔作品的最大特色。推崇古典风尚的美术家，都把他当成理想的楷模，雷诺兹说: 拉斐尔成为所有后代画家的样板。

                                                                                                       （三）

拉斐尔等意大利画家，追求事物的外在形式美，画面一切是经过安排、剪裁、净化和改造过的东西。拉斐尔绘画的人性特征，比起尼德兰绘画直接表现世俗人性来是过于含蓄了。以拉斐尔为代表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过于表现欢乐的题材了，塑造了一个过于光明的世界、过于理想的现实、过于完美的人，因而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神性本身”。也只有这样，才会为当时社会所接受。

文艺复兴时期宗教绘画的探究对象，本质对人的灵魂和人生终极意义的探究。据说在古希腊的德尔裴神殿里，高高地悬挂着一条箴言：“认识你自己。”

恩格斯说：宗教的价值在于寻求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觉”。人类认识到个体生命的有限，企望超越有限的肉体生命，探求灵魂的永生不灭，追求人生的终极意义。这是人类所致力探索的一个基本问题。宗教的产生，即是人类的这种探索与追求的反映。

拉斐尔通过宗教画，唤醒人类重回古希腊理念“认识你自己。”

                                                                                                           （四）

达·芬奇画的人物拥有着谜一样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从而引人入胜。他的作品所流淌出的神秘, 犹如天上精灵般的生命体,有某种女仙般气质，脸上闪现出不食人间的灵光,引领无数人络绎不绝地去朝拜。仙与神不同：神非人，而仙则仍是人，得道变成的；得正道成仙，中歪道变妖……达·芬奇仅用12幅完整的作品，就其定了最伟大的画家的地位。

拉斐尔的圣母系列作品,将宗教题材描绘成现实生活中的理想美, 称颂一般人类母性的光辉, 画面洋溢着欢愉, 这是人间的画面。

达·芬奇与拉斐尔,一个是天神；一个是以短短年青的生命划破天空的陨星。达·芬奇的画，神秘，高高在上；拉斐尔少年稳重,跌落在凡尘，因而画面生动。同样辉煌在文艺复兴, 却以不同的光芒照亮了历史的天空。

达·芬奇画中的女性是曹植笔下的洛神；拉斐尔画中的女性是白居易笔下的杨贵妃。

在拉斐尔的墓志铭上写着：“ 拉斐尔在这里安息。他在世时，自然女神担心会被他所征服；而他死时，自然女神又害怕会跟着枯萎。” 。

吴砺

2019.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