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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狂热分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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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5 09:33: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狂热分子》()

   


翻阅《狂热分子·群众运动圣经》/(美)霍弗著;梁永安译,-2 版:-一-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6

         翻阅这本11万字中文译本,我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因为这本书买了近一年,一直沉不下心来读,直到春节期间才翻了一遍。我从来对理论书籍敬而远之,并不是我瞧不上理论,相反我真的没有思辨推理的任何能力。一个人对自己的短处总是会逃之夭夭的,我的情况就是如此。

这本书的作者埃里克·霍弗被称为"码头工人哲学家"(1902--1983),因为这本书就是他当码头工人干活的岁月中断断续续灵感涌动时记下来自由体的散文随笔。作者七岁失明,十五岁眼睛莫名其妙又复明了。从此以后,每天读810小时书,因为担心他的眼睛再次失明。他家人都短命,他家的女仆曾预言他只能活到四十岁。早年他一直在打工流浪中度过,直到二战开始才有了稳定的码头工的工作,并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要写点什么。这本书是作者1951年第一本作品。

从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试图理解我们人类十分狂热和狂暴的二十世纪。这是人类历史上最血腥最暴力的一百年,但这一百年也是人类社会科学技术进步取得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大突破的世纪,本来应当是人类活得最好的一百年,实际上这些技术进步最先用于了人类之间最残暴地相互屠杀,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解释:人类到底怎么了?

这本书使我第一次从一个全新的视觉重新审视我们人类在二十世纪的活动。这个世纪人类往往总是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以一种无法理喻地狂热朝一个不可思议的目标行进,如海底大地震产生的狂暴的海啸摧毁沿途中的一切。等这个海啸停下来时,世界往往一片荒凉。 不断失控的巨型海啸,反复地袭击二十世纪的人类,不断暴露了人类基因中原始血腥暴力的本能。

或许现代科技产生的交通工具巨大进步、现代通讯技术尤其无线通讯设备广泛应用创造了人类社会所有成员以人类历史从来没有过的迅速被统一组织和动员起来。或许是因为人类第一次可以上千万人在瞬间心理和情绪相互影响,易产生共振带来的巨大的破坏力。

这本书或许揭示了人类群体活动中心理活动的规律。这或许对人类防止二十世纪的悲剧在二十一世纪尽可能少地重演有根本性的启示:人类应当了解现代社会人类在科学技术革命后因为自身存在的那些天生缺陷可能产生的毁灭我们人类自己的可能的途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智慧的书写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却并没有缓解人类的上世纪后五十年重复犯前五十年同样的错误:先知的话似乎不能阻止人类的狂热分子的行动。




“尽管在狂热的基督徒,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和狂热的纳粹分子之间有显著不同,但鼓动他们的那股狂热,却可以视为同样的东西“p’1

正如他在本书卷首开宗明义说的:  “本书探讨的是群众运动共有的一些特征,不管那是宗教运动、社会运动,还是民族主义运动。我并不是要主张这些运动都一模一样,而只是想指出,它们所共有的一些特征让它们长得像一家人。”p003

但何谓“忠实信徒”?就是指作为群众运动中坚的追随者。他们狂热地相信自己的信仰、主义绝对正确,而其他人的信仰、主义则绝对错误。很多群众运动摧枯拉朽的力量,正是来自其追随者这种确定不移的信仰。他们所以能够无比坚定,力量亦是源于此。他们不会因为危险而却步,不会因为障碍重重而气馁,不会因为有反面证据而困惑,  因为他们根本否定有危险、障碍和反面证据的存在。诚如法国哲学家柏格森(Henri Bergson1859-1941)所说:  “信仰的力量不表现在能支使人移山,  而在于能让人看不到有山要移。”p003

要说霍弗探讨群众运动,还不如说他在探讨人性。如他在书中所说:  “无私者的虚荣心是无边无际的。”  “愈做不好一般事情的人就愈胆大妄为。”  “当我们在一个群众运动中丧失了自我独立性,我们就得到一种新自由一种无愧无疚地去恨、去恫吓、去撒谎、去凌虐、去背叛的自由。”p004

霍弗认为我们大部分人都必须对“忠实信徒”的动机和心理有一些认识。  “因为我们的时代虽是无神的时代,却不是无信仰的时代。  ‘忠实信徒’无处不在,他们昂首阔步、列队前进,要通过劝说和激烈手段,按他们的形象塑造世界。不管我们是打算加入他们还是反对他们,都应该尽可能多了解他们的特质与潜势。”p005

在本书中,霍弗说过,会被群众运动吸引的,一般都是那些缺乏内在资源、没有了希望就活不下去的人。这个观点的雏形早在他居住于洛杉矶贫民区的时代就成形了。P008

书中谈到那些忙不迭地拥抱群众运动的人时,他这样说:  “一个人自己的事要是值得管,他通常都会去管自己的事。如果自己的事不值得管,他就会丢下自己那些没意义的事,转而去管别人家的事。”p012

霍弗认为,投身于群众运动的是一些永久性的畸零人,他们出于某些原因觉得自己的生命已无可救药地失败,因而盲目投身于某种神圣事业,好让个人的责任、恐惧、缺点得到掩埋。至于投身的事业是政治也好,是宗教也好,……,是法西斯主义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那是一种有效的运动,可以使他们忘记自己就好。P013


人要求伟大,而又看到自己渺小,

人要求幸福,而又看到自己可悲,

人要求完美,而又看到自己充满缺陷:

人要求能成为别人爱慕与尊崇的对象,而又看到自己的缺点只配别人的憎恶与鄙视。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种尴尬,

便产生出一种想象中最不公正和最易作奸犯科的激情,

因为他对于那谴责他和让他认识自己缺点的真理,心怀切齿痛恨。

——帕斯卡尔《思想录》p015

所有群众运动都会激发起其追随者赴死的决心和团结行动的意愿;不管它们宣扬的主张或制定的纲领为何,所有群众运动都会助长狂热、激情、热望、仇恨和不宽容,所有群众运动都能够从生活的某些部门释放出强大的动能;它们全都要求信徒盲从和一心一意效忠。p019

本书所探讨的主要是群众运动中的一个阶段——积极阶段。这个阶段的群众运动是由“忠实信徒”( true believer)所控制,而所谓的“忠实信徒”,是指具有狂热信仰、准备好随时为一件神圣伟业牺牲的人。本书会尝试追溯这类人的起源和勾勒他们的人格特质。为了帮助实现这一目的,我们会进行一些假设。基于所有群众运动的初期追随者都以失意者(the frustrated)居多,以及失意者一般都是自愿参加群众运动的事实,我们提出两个假定:(一)即使没有外来的煽动游说力量,失意感本身即足以产生“忠实信徒”所特有的大部分人格特征;(二)煽动游说技巧是否奏效,端视其能否诱发和强化失意者所特有的那些心理和行为倾向。P021

在过去,宗教运动是变革的主要媒介。宗教的保守性格是后起的事,是一度高涨的反抗活力沉寂凝固后的结果。一个勃兴的宗教运动带来的是全面的变革和实验——它会容纳来自各方面的新观点与新技术。以伊斯兰教为例,在其兴起的阶段,伊斯兰教乃是一种促进阿拉伯人团结与现代化的媒介。相似的,基督宗教对欧洲的蛮族亦起过文明化和现代化的作用。十字军东征和宗教改革运动,都是把西方世界从中世纪停滞状态摇醒的关键因素。P026

法国和俄国的革命最后都演变为民族主义运动。这个事实意味着,在现时代,民族主义乃是群众激情最丰富也最持久的源泉,而任何大变革计划想要取得成功,都必须利用民族主义的激情。P027

日本在现代化方面的成功是惊人的,但要不是经历过一波民族主义运动,这样的成功大概是不可能的。同样的道理大概适用于一些迅速实现现代化的欧洲国家(特别是德国),它们的成功,某种程度上是拜民族主义热情的涌现与扩散所赐。有证据显示,亚洲国家想要复兴,应该借助民族主义运动多于任何其他媒介。凯末尔( Kemal Ataturk):之所以能够几乎一夜间把土耳其现代化,就是拜一个货真价实的民族主义运动之助。埃及则刚好相反。即便从阿里(Mehmed Ali)统治的时候开始,埃及的统治者即已欢迎西观念,而埃及与西方的接触也频繁而密切,但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群众运动,其现代化显得步履蹒跚。犹太复国主义也是一种有助落后国家革新的工具,因为它可以把店主和脑力劳动者转化为农人、工人与士兵。

要是蒋介石知道怎样发起一个扎实的群众运动,或者至少懂得怎样让因日本侵华而点燃的爱国激情维持不坠,那他现在说不定已被尊为革命复兴中国的巨人。但因为他不懂得这样做,所以才会被精通“religiofication”(宗教化)艺术的大师给推到一边去--所谓的“宗教化”艺术,就是给实际目的披上神圣大衣的艺术。P029

会不假思索就投身变革运动的,往往是那些觉得自己拥有无敌力量的人。发动法国大革命的那一代人都深信人类理性的全能和人类智慧的无边——诚如托克维尔所言,人类从来没有这样自负过,对自身的全能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信心。随这种夸张自信而来的是一种改变现状的普遍热望,它会不请自来地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冒出来。‘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也是这样子,他们会无所顾忌地投入创造一个新世界,就是因为相信马克思学说无所不能。纳粹没有那么掷地有声的教义,但他们深信领袖不会犯错和新技术无所不能。要不是德国人相信闪电战和新的宣传技术可使德国无敌于天下,纳粹运动会不会进展得如此神速,其中不无疑问。即使是渴望进步这种良性的渴望,.’也是受到信仰支撑的:相信人类本质善良和科学万能。这是一种桀骜和冒渎的信仰,思考方式跟那些着手兴建“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的人相差无几。他们都相信:“以后他们所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p033

企图改造一个国家或整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单靠培养和利用不满情绪成事,单是展示变革的合理性或诉诸强制手段亦不足以为功。他们必须知道怎样在人们心中燃起一个极不切实际的希望,至于这个希望是一个天上的王国、地上的天堂、闻所未闻的财富还是统治世界,都无关宏旨。P034

一头栽进某种变革大业里的人,都必然怀有极度不满情绪而又不是一贫如洗,都必然相信某种万能的教义、某个永远正确的领袖或某种新技术已给了他们所向无敌的力量。另外,他们必然抱有极不切实际的憧憬,深信未来具有无限可塑性。最后,他们对他们要做之事所涉及的困难也必然一无所知。经验是一种障碍。发起法国大革命那些人都是全然没有政治经验的。布尔什维克、纳粹和亚洲的革命家也是同样情形。革命中熟通世事的成员都是后来者,到了运动已告汹涌澎湃方始加入。英国人也许正是富有政治经验,才会对群众运动避之唯恐不及。P037

一个群众运动会吸引到一群追随者,不在于它可以满足人们追求自我改善的渴望,而在于可以满足他们自我否定的热望。P039

一个人愈是没有值得自夸之处,就愈容易夸耀自己的国家、宗教、种族或他所参与的神圣事业,p041

热烈相信我们对别人负有神圣义务,往往是我们遇溺的自我攀住一艘流经的木筏的方法。我们看似伸手助人一臂之力,实则是在拯救自己。若把神圣义务拿掉,我们的生命即陷于贫乏和无意义。毫无疑问,在把自我中心的生活摊成无私的生活以后,我们会得到的自尊是庞大的。无私者的虚荣心是无边无际的。P042

当我们个人的利益与前途看来不值得我们为之活下去时,我们就会迫切需要为别的事物而活。所有形式的献身、虔诚、效忠和自我抹杀,本质上都是对一种事物牢牢攀附附着一件可以带给我们渺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东西。因此,任何对替代品的拥抱,都必然是激烈和极端的。我们对自己只能有限度的信心,但我们对国家、宗教、种族或神圣事业的信仰,却必定是夸张和不妥协的。一种被温和拥抱的替代品,是不足以取代和抹拭那个我们想要遗忘的自我的。除非准备好为某种东西而死,我们不会有把握自己过的是有价值的生活。这种赴死精神可以作为一种证据,向自己和别人显示,我们的选择是最好的。P044

因为所有群众运动都是从同一类人中间吸收信徒,且吸引到的都是同一类型的心灵,所以:(一)所有群众运动是相互竞争的,一个群众运动增加多少追随者,就会让其他群众运动减少多少追随者;(二)所有群众运动都具有相互取代性。一个宗教运动有可能会发展为一场社会革命或民族主义革命:一场社会革命有可能会演变为军国主义或宗教运动;一个民族主义运动也有可能蛻变为一场社会革命或宗教运动。P047

日本的军国主义本质上是宗教性的。法国大革命是一种新宗教;它有“自己的教义--即大革命的神圣原则:自由、平等,博爱;它有自己的崇拜方式;它有自己的圣徒、英雄和为自由殉道的烈士”。与此同时,法国大革命也是一场民族主义运动。1792 年立法议会下令要各地建立圣坛,刻上下列铭文:“凡属公民,均应为祖国而生,为祖国而活,为祖国而死。” p048


                                                                                                                                                                                       吴砺

                                                                                                                                                                                                   2 01629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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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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