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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要认识、经历很多人和事,连缀起来就是一部书。大多数人经历后就翻过去了,能把往事还原出一两件讲述给别人听,很难得的。《红楼梦》作者以顽强的毅力将他的过往、生活零星琐事复述出来,上起皇室,下至贫寒之家,叙说每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其中的细节也不大意。
人们常说“细节决定成败”,读了《红楼梦》就知道作者心细如丝,很多不起眼的细节会被读者一晃而过,在作者绝非闲笔,对了解古人的生活、作者的内心弥足珍贵。
生活中的细节:因为大家在一起嬉闹,笑得东倒西歪,黛玉的鬓发有点松散,宝玉用眼色示意黛玉,黛玉会意,收拾好。本不足挂齿的碎事,看出了宝、黛心有灵犀,捕捉到他们日常仪表的讲究,对细小事件的灵敏度。
宫中有老太妃薨,贾母王夫人等要按爵守制,多日不回。其间赶上宝玉的生日,袭人她们凑份子要在怡红院开夜宴,就是平时要好的朋友悄悄地聚一下,放纵一把,寻找点“偷着乐”的感觉。他们都按捺不住砰砰跳的小心脏,但要等到天黑,贾府里查上夜的过去了,才可行动,袭人听到了林之孝家的问“宝二爷”,她急忙推宝玉,宝玉非常默契地“靸了鞋”出来报到。靸了鞋,与现在的穿睡衣有相同的功效:就要上床睡觉了!宝玉是个大戏精,这个动作太得要领。
除夕夜,贾府热闹非凡,大家尽情地享受着一年一度的中国年,袭人和鸳鸯有热孝在身,不便参与,在宝玉房里聊天。贾母她们安排了媳妇们给她俩送吃的,路上碰到宝玉,宝玉让她们揭起盒盖查看,见择的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和菜馔时,满意了。这个举动不仅是宝玉对袭人和鸳鸯的关顾,也是大年夜贾府上层人物对每一位劳动者的态度。“年”带给人间的隆重、祥和。
一日,贾政升了郎中,贾代儒给宝玉放假在家,门外有人“吵喜”,家里预备唱戏贺喜,宝玉性急要去打探,被贾母阻止:“别跑到外头去,头一件看报喜的笑话,第二件你老子今日大喜,回来碰见你,又该生气了。”贾政得喜报,宝玉却不能高兴起来,看别人无聊地混闹,不该是读书人所为;二则贾政仕途尚好,宝玉连考学的资格都没捞到,在宝玉有点憋屈,贾政更是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贾母清楚贾政这一心理,避免了惹他恼火、宝玉受委屈。世上很多悲剧不是不存在,而是被智、善者及时地断住了源头,感恩善良人们的大爱!
晴雯被撵后,宝玉到她的住处看她,看见晴雯的手瘦如枯柴,腕上犹戴着四个银镯,因泣道:“且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罢。”宝玉给晴雯的这个建议,只因镯子还是那个镯子,手已不是那个手,免得晴雯看到这样的反差更伤心,不利病情好转,“等好了再戴上”,是宝玉抑制住悲伤说的宽慰话,不得不佩服宝玉的高情商。
礼节上的细节:凤姐生日那天,宝玉起早穿上素衣去城外,借水仙庵之地祭金钏的冥寿;回府后,又换华服参加凤姐寿宴。
一日贾赦身体不适,贾母耳闻,遂派宝玉去请安。“(宝玉)见了贾赦,不过是偶感些风寒,先述了贾母的话,然后自己请了安。贾赦先站起来回了贾母话。”派最器重的孙子去看自己的儿子,是贾母的慈心;即使面对的是侄儿,贾赦照样站起来回话,宝玉是贾母的代言人,这是对贾母最起码的孝道。
晴雯生病,宝玉请大夫来看病,“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林之孝家的在夜晚巡逻的时机里,不忘教训宝玉要对服侍过贾母王夫人的丫头时时保持尊重,不能直呼其名,一定要称呼“姐姐”。
这些细节只是书中的一鳞半爪。封建时代的寻常人家是难以把生活细化得如此周到的,说明作者的生活环境“与别家不同”,也与他们时常接触的人物背景密不可分,语言上的细腻敬重和行动上的细致谨慎,小心翼翼的感觉无处不在。过大年这天,贾府合家老小到宁府的“贾氏宗祠”祭祖,由贾敬领头带着贾府的男性公民,先“焚帛祭酒”敬“神主”,至于神主的来头,作者只用“看不真切”带过。
《红楼梦》让人难读懂,里面有民俗——地域性的风土人情,极易疏忽掉的细节,大而化之只会错过;另一个就是作者运用了含混的文学语言,语意模糊,感觉这本书前后风格有变,给人不是一个作者的错觉。后四十回故事零散,不太连贯,大手笔地用“意念”铺排故事情节,读者跟着作者的笔触腾挪,情景跨度大,思维跳跃快,切换机动。
在大观园题匾时,有人拟出“秦人旧舍”,宝玉道:“这越发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如何使得?”在小宰相张廷玉身上发生过类似情况,用典“错误”,龙颜不愉。贾政在江西粮道被参后回朝,皇上向他询问贾化家人云南私带神枪和贾范的家奴犯事两起事件,贾政立刻意识到“都是姓贾的不好”、“寒族人多”,灵性超强,高手过招。
宝玉偷偷看望被撵回表哥家的晴雯,临别前,晴雯要求与他互换了贴身袄子,晴雯赌气地说:“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被晴雯做壁子鬼的表嫂听到,她表嫂何许人也?即被贾琏接见过且考试过不少男人的多浑虫灯姑娘。灯姑娘拉宝玉到里屋,宝玉躲避,她感慨:“倒比我还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贾府被抄,对一直以来为国家为朝廷赤胆忠心的贾府人来说,人格戕害,永难释怀。通过心直口快、没有心机和城府的晴雯,呐喊“担了虚名”,对别有用心、追名逐利者的讽刺;借助生活于社会最底层的灯姑娘之口——“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对“妖言惑众”者的抨击和羞耻!“虚名”纯是擅于诼谣謑诟者的无端“意淫”,作者宣泄了怨愤和怒气,郁悒和悲哀。
当一个群体,内部的负能量“成功”地大于正能量时,该警惕了!作者忧虑的不仅是一个时代,而是纵观历史得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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