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熟话,穿“清”越“民”而来 曾经写过“桐城熟语”,怎又成了“桐城熟话”?这“熟话”源于《红楼梦》第一回写到“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作者对写书的自述,我借用。一般来说,作品的价值,由历史定论。诗,于我生疏,“歪”不歪,不敢妄言;“熟话”比较熟悉,那些熟话与今日的桐城话无二异,穿过清朝,跨越民国,如林妹妹的步态“摇摇摆摆”,走进我们的生活。这些桐城话到底流传了多少个朝代,经历过几百甚至几千年,无从查考,但《红楼梦》里已“留声”,千真万确。 语言体现文学作品,传达内心,承载思想,优质语言靠创作者的用字遣词,当作者取用家乡熟话时,其内容和形式变幻莫测了。 先看看那些似曾相识的词语吧。 小小巧巧、扭扭捏捏、嘻嘻哈哈、趔趔趄趄、泼泼撒撒、嘟嘟囔囔、疯疯癫癫、疯疯傻傻、烈烈轰轰、婆婆妈妈、咭咭呱呱、接接连连、拉拉扯扯、斯斯文文; 嘻皮笑脸、茅檐草舍、瞒神弄鬼、指手画脚、黑眉乌嘴、脚不沾地、半哄半赚、舚舌咂嘴、大天白日、明堂正道、在行妥当、一长一短、一桩桩的、一窝一拖、接二连三、好吃懒做、碍手碍脚、生拖死拽、狠心短命; 残水、手巾、赌狠、把柄、盘察、床顶、床沿、香油、灯草、裤腰里、米汤、鲜藕、新鲜的鲟鱼、乳钵、大高笤帚、衫袖、拘紧、担待、憨皮、齐整、张口、帮趁、这会子、这一程子、省得、烘动、出息、生疏、细贵、下死眼、不承望、一落胎胞、一概、一味、一片声、不自在、伸懒腰、顺路、看看的一月、两个眼睛珠儿、小狗肏的、懒待动、好生着、有这些蛆嚼、乘凉、篦子、解手、外客、客边、简慢、先时、好端端的、生分、随手、留茶留饭、夹道、小解、睁眼的瞎子、廊檐、大板凳、排扣、铜火箸、手炉、脚炉、茅厕、打尖、风干栗子。 风干栗子:桐城有抹古人家喜欢在秋天收了栗子、山芋等,连壳或藤搁置通风隐秘的地方,过年边上再吃,又甜又有嚼头,另有一番风味。这种储存方式北方的气候不行,要不到十天,它们成了干粉。 残水:别人洗过脸的水,叫残水。那时用水要从塘(河)里挑回来,为了节省,有人就别人的洗脸水接着洗,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水洗残了喂!” 篦子:类似于梳子,但比梳子齿细又猛(密)。历代传说,头洗多了有记(罪),多洗了的洗头水阎王攒积在那里,会强迫“有罪人”的阴间亲娘喝掉,因为孝心,他们抗拒洗头,常用篦子篦头代替。 鲟鱼:没见过,只知道有“鲟鱼镇”,大概那里盛产鲟鱼。好像鲟鱼对生存条件要求有点高。 茅厕、解手:这两词有点年纪了。过去物质资源短缺,没有瓦,厕所就用茅草来盖,称茅厕。解手,分“大”和“小”,现在统称“上洗手间”。 裤腰:以前的裤子是裁成两片做的,不懂得痩腰,用一根带子或长巾子系在腰间,浑身老粗的,人们爱把东西放在腰上的皱褶里,我们那儿称裤子上的口袋,叫“腰”。 睁眼的瞎子:指代不识字的人。 嚼蛆:对随便乱说话人的咒骂,表示气愤和痛恨。 简慢:简单怠慢。指待客不够周全和到堂,一般是客气的说法。 香油:油菜籽榨出的油,叫香油。 灯草:听说是一种植物,割回来用东西捶松点,浸上香油,作灯芯。没见识过,只晓得“灯草烧窑——不顾本钱”。 衫袖:衣袖。 排扣:往年女人穿的褂子,前襟分大小边,大边往小边扣,有一长排布做的疙瘩扣子。 手巾:洗脸的,布之类织物。 打尖:劳动或旅途中,歇下来放松一下,或搞点吃的补充能量。 用实物来帮助解释说明的。有顿饭的功夫、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记、底下又坠着秤砣般一物、心里倒像针扎似的、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一般、胆子比斗大、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肋上青了碗大一块、急的眼睛铃铛一般、锥子扎不出一声儿、别像他们扭扭捏捏的蚊子似的、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 打箩柜筛面:这个听说过,没有印象见过,劳动人民凭智慧纯手工打造的,筛面粉,提高效率。 熟悉的话:正在粘鞋、描花样子、抓了两把给我、自来是如此、从此后我只当哑子、又拿我当个人、真坑死人的事儿、讨人嫌的很、放你娘的屁、老远的来了、这些东西不甚希奇、喜欢什么似的、管谁什么相干、管谁筋疼、我把你膀子撅折了、我两个又不吃酒、连吃的都没有、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连影儿也不知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你在那里的?忽然来了,唬我一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叫我摸不着头脑、脸都气黄了、一天大似一天的、心冷了半截、(心中)越发石头落了地、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刀搁在脖子上,我也是不出去的了、恨的牙根痒痒、好好的,家去作什么。 我把你膀子撅折了:有轻微改动,现说成“我把你手嘎子撇断的得”。 出花儿:出水痘。 刀搁在脖子上:常说“刀尬在颈子高”。 难懂的话。 难道二爷没听见脚步响:常态说法,难道二爷没听到脚步声? 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一里一里的:不是路程的丈量。“里”,读第一声,不通声气偷偷摸摸地铆足劲上进。小丫头红玉干了大丫头的活,晴雯她们嫉妒,说她“里上来了”,心里不服气。比如一班人往前走,有说有笑的,速度有点慢,其中一个人不声不响地低着头快步走,一马当先。后面有人说:“嗯看他一个人望前直里的,有么东西冷之在等之七哇!” (睡在床上)翻来掉去:桐城话喜欢用“掉”,晒东西时“要把它掉过来晒个子”、“掉个边”。 那里没找到,摸到这里来:摸,读第四声,盲目地、试探地找。夜里漆黑的,路上哈(瞎)摸回来的。 你这个傻丫头,唬我这么一跳好的:唬我这么一跳好的,意思是:把我嘿这么一大跳,你就好过之。其实别人也是无意的。 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仔细,桐城话该是“招乌”,警告的意思。好不好,言外意:这账记着在,想算就算,“算”的可能性大。我们常说:这天好(搞)不好要下雨。 便知有话回,因向内努嘴儿:金钏儿在屋外耍,看到周瑞家的,话都懒得说,就“努嘴儿”示意,王夫人在屋里。 二人便带上门出来:以前门都是明锁,出门不需要锁起来的话,就随手把两(单)扇门关上。 你们大暑天,谁还吃生姜呢:表示大家说话都“重”,话语不和。我们对说话爱冲人的人说:“嗯哪七之大蒜哪!” 打扫打扫衣服:刘姥姥站起后的习惯动作。农村干农活时,身上难免粘上草、土、叶子类的,他们完工或歇活时不忘把衣服抹抹;有时烧锅时,柴灰重,要扫扫拍拍,灰才得掉。 (服煎药后)命他盖上被渥汗:袭人可能感冒了,宝玉叫她喝药后,用被子盖好渥出汗,帮助退烧。现在的医生不赞成用此种方法。贾府的有些养生是对的,比如吃多了图了凉,要净饿;宝玉生病断荤腥。 以前摘过“心”字后置的词语,再看带“头”字的:口头、心头、上头、外头、枕头、丫头、馒头、想头、讲头、前头、念头、指头、头胎、头目、才得了头路、头一遭儿、起头儿、到头一梦、头晕、空头情、热天毒日头、空着头、连个头也不得磕去、笼头、话头、不防头、垂了头、顶头、点头、兴头、木头、横头、秃头、梳上头、篦头、派头、抬头、低头、探头、缩头、伸头、连头带尾、卖头卖脚、通头、未留头、头绪、顾头不顾尾、路头、头脑、磕头、头等、不断头、头疼、回头、四角平头白纱灯、兽头、一头就碰在一个醉汉身上、满脸满头、舌头、头上带过、尺头、头面、并头、不是冤家不聚头、绾头。也有在语句里,翠缕问湘云“我怎么不见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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