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俗语

乡愁

《红楼梦》俗语

日常生活交流“不差”俗语，盖人所共识亦有称熟语，长篇大论地单一白话易生疲倦，派俗语上场可画龙点睛，凝练语言加深理解，也获得意想不到的情趣。

俗语有多种，严肃面孔的——讲究字词对仗工整、音韵谐调；纯土味的自由格式，抓住要表达的点即为“有效语言”，旨在“对景”。《红楼梦》是专注描写、记录生活的传统经典，俗语不能不站位，以前零星地“点名”了几个，不过瘾，干脆通部作品眉毛胡子地抓了一把，因循它们的来历理了理。

一、源于经典作品：

美中不足，好事多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成则王侯败则贼、雏凤清于老凤声、千金难买一笑、食谷者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得陇望蜀、是真名士自风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物伤其类、齿竭唇亡、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卧榻之侧，岂许他人酣睡、事若求全何所乐、饱饫烹宰，饥餍糟糠。

二、来自前人口头传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根寒毛比腰粗、三日打鱼，两日晒网、一龙生九种，种种有别、杀人不过头点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树倒猕猴散、盛筵必散、天机不可泄露、能者多劳、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天下官管天下事。

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古代大家族的正常现象，我们精简成“白毛侄，摇窠里叔”。

各人有缘法：每个人“作人缘”的窍门有潜在的道理。

烧胡洗脸水：准备洗脸的水肯定是干净的，能“烧胡”说明运气背到家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桐城人“玩”了一下，补缀上“嫁个爬海（螃蟹）横着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旁观者清、擒贼必先擒王、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老健春寒秋后热、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下老鸹一般黑、一个巴掌拍不响、山高高不过太阳、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不是冤家不聚头、随乡入乡、金子终得金子换、文又不文，武又不武、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天下逃不过一个“理”字、夯雀儿先飞、物离乡贵、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求人不如求己、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一时比不得一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情人眼里出西施、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女子无才便是德、人怕出名猪怕壮、胖子不是一口儿吃的、人是地行仙、心病终得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顺者昌，逆者亡、六亲同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着矮人，别说短话、亲不间疏，先不僭后、留得青山在，依旧有柴烧。

三、生活中总结的，更通俗易懂：

治得病治不得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推倒油瓶不扶、把银子花的淌海水似的、管谁筋痛、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钱多了使不了）明儿带棺材里使去、人去不中留、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外明（头）不知里暗、诌掉了下巴的话、鸡蛋往石头上碰、墙倒众人推、病笃乱投医、看人下菜碟儿、打老鼠伤了玉瓶、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偷的锣儿敲不得、拚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贪多嚼不烂、井水不犯河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官盐竟成私盐了、糊涂脂油蒙了心、卖油的娘子水梳头、饭饱弄粥、没药性的炮仗、肉中刺，眼中钉、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那（哪）个耗子不偷油、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吃着自己饭，替人家撵獐子、一大堆事没个动秤儿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隔锅饭儿香、吃不了兜着走、狗嘴里还有象牙不成、陈谷子烂芝麻混捣熟（“熟”，桐城口语“说”的读法）。

大萝卜还用屎浇：贾琏回凤姐，“浇”取“教”谐音，也戏谑了凤姐。

凤姐有非凡的语言天赋，是创作高手，她的话即文章。

在凤姐“大闹宁国府”时，贾蓉说：胳膊只折在袖子里。她解读成“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大有我们说的“猫儿窝屎自己温”之讽。但在傻大姐拾到香囊后，王夫人气冲冲地找她问罪时，她主张“胳膊折在袖内”。

生活经历、经验的资源，凤姐储备充足，训练出反应灵敏机动的素质和当机立断的能力，对身边人、事、物和理她颇有一套心得，看她独门独派的俗语：

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这句传到我们已成“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走路”，桐城口语“肉、路”同韵，易上口。

你们大暑天，谁还吃生姜？我们爱说成“吃了大蒜”，意指说话没好气——冲，不能温和、客气。

一对烧糊了的卷子：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山芋不耐储存，就把它们弄碎，用水过滤，保存淀粉。山芋淀粉可挞山粉卷子，山粉是白的，一烧熟就成黑不溜秋的，“烧糊了”就更不堪入目。凤姐用这比拟她和平儿，自黑。

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此“茶”非彼“茶”，凤姐巧借“茶”的两种意思，转移打趣黛玉。在古代女子不能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吃了意味着答应了亲事，约定俗成的。

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苍蝇子不抱无缝的蛋、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朝廷家原有罣误的、癞狗扶不上墙、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拿草棍子戳老虎鼻子眼儿、打墙也是动土、少不得我去拆开这鱼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没家亲引不出外鬼、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眼、连没缝的鸡蛋还要下蛆、含着骨头露着肉、踩一头儿撬（翘）一头儿、寿字头上缺一点儿。

凤姐话不刻意文理、章法、音律，乍听“八方的”，自带“不修边幅”，但字浅意深一看就能心领神会。

俗语的同宗——歇后语，携手捧场：

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

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应该是歇后语，九七版本标注用逗号）

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同上）

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聋子放炮仗——散（第三声）了（凤姐也用到第四声“散了”）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往老虎嘴里探头——送死（宝玉省略了后半部）

耗子尾上长疮——多少脓血儿（我们另有“苍蝇子害妈背——多大脓血”）

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古代人认为水痘完全出出来才是好事，增强自身免疫力）

《红楼梦》作者采用民间语言，为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创新和发展作出了伟大贡献，既“言之有物”又不拘泥“文法”。人们研究和提炼了几千年的精致、深奥语言，难不成潜伏在原生态的生活里？

从超

老师新年快乐！

乡愁

从超 发表于 2022-2-1 08:16
老师新年快乐！

祝大家虎年快乐！吉祥如意！桐网越来越好！